微型小说:良药 | 作者:司马进

  作者:司马进

  20世纪90年代初,我在导弹某营挂职锻炼,任副教导员。一次,我到下属的一个“百首歌连”召开座谈会。

  会上,战士谭勇向战友们透露了一个深藏在心底的秘密。

  在谭勇正式发言之前,指导员先向我介绍了谭勇的相关情况:在各种题材的歌曲中,谭勇偏爱反映军队生活的歌曲,他唱的108首歌中,绝大多数是军队歌曲。最喜爱的歌曲是《军营男子汉》,唱得最熟的歌是《说句心里话》。指导员还说,《说句心里话》这首歌,很亲切,感情上和我们基层官兵非常贴近。战士们每天都唱,唱的时候感情也很投入……

  谭勇面色凝重,语速较慢地说起从未对人说过的秘密。

  那是一个月色朦胧的深夜。在睡梦中刚被叫醒的谭勇,迈着坚定的步伐来到阵地上站岗,他肩背钢枪,警惕地巡视着导弹发射架、天线收发车、菜地、果园、池塘。

  阵地上的一切都似乎沉浸在梦乡中。只有蟋蟀在轻轻地唱,偶尔也传来几声蛙鸣。墨蓝的天空上,月儿弯弯,群星闪烁。这使谭勇联想起故乡的田野和夜空,以及田野上那个生他养他的小村庄。

  想家了?“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家……”不知怎么搞的,这首每天都唱好几遍的歌,总是见缝插针地随时从脑海中蹦出来,并且会下意识地唱出声。然而在哨位上是绝对不能唱歌的,哪怕是无声的默唱。

  谭勇竭力忍住,不让自己去想这首歌。这一压抑,反而乱了套,歌词伴随着旋律杂乱无章地蜂拥而出:“说句心里话,我也有爱……我也不傻……我也有情”,"家中的老妈妈","梦中的她", "人间的烟火","行军的路上风吹雨打"。

  想着想着,他突然觉得当兵作出的牺牲太大,大吃亏了,真想掉头回宿舍睡觉去。www.32ht.com

  谭勇讲到这里,主持召开座谈会的我插话道:“看来,再优秀的歌,如果断章取义,不完整地去理解,也会产生消极作用呢!”我环顾连队会议室参加座谈会的全体人员,目光停留在谭勇身上说,“继续讲。”

  谭勇接着往下说。他当时想,与其胡思乱想,还不如从头到尾唱一遍,过把瘾算了。于是,他将《说句心里话》完完整整的默默地唱了一遍。“……既然来当兵,就知责任大,你不扛枪,我不扛枪,谁来保卫咱妈妈谁来保卫她。……话虽这样说,有国才有家,你不站岗,我不站岗,谁来保卫咱祖国谁来保卫家!”

  唱完后,心情平静了,感到肩上钢枪的分量更重了,并对刚才的荒谭想法感到羞愧。于是,他又开始警惕地巡视着阵地上的一草一木。

  谭勇的发言,引起了大家的共鸣。我因势利导,引导大家围绕“唱歌时要完整、准确地理解歌词”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进行了深入的讨论。

  座谈会结束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想,爱唱歌,对每位战士来说,不光是欣赏歌曲那么简单。有时候,一首好歌,就是随身携带的“感冒冲剂”、“止咳糖浆”和心理治疗的秘方,是战士们随时进行自我教育的“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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