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兴洲

　　冬玲下生时，她娘难产，接生婆费了多少劲，冬玲还不奔生。六十年代初，当地也没产院，四邻八村生孩子都是胖大嫂这个接生婆的活，这次她祷告天地，祈求过往神灵都无用，冬玲在娘肚子里就是不出来。

　　奶奶骂儿媳：“八成怀个妖孽，来祸害这个家吧，俺生八个孩子没一个这么费劲的，有磨道里一个，有时鏊窝里一个，鸡下蛋似的，扑得一下出来了，怎么老七偏摊个这样不省心的媳妇，您胖嫂子，下手掏出来。”

　　冬玲在奶奶的恶毒咒骂声中不声不响地赖在娘肚子里就是不动。

　　最后冬玲娘疼的昏过去了，也不知胖嫂用了什么法子撕裂开冬玲娘的产道，生生把冬玲拽了出来。冬玲出娘肚皮后，不吭不吟，奶奶一看是个秃货，气的哼哼地走了，亏得冬玲爹赶紧用破布包起来。

　　胖嫂一看冬玲娘下体，可不得了啦，鲜血直往外淌，草纸摁不住，事急乱谋，胖嫂拼命喊：“老七，快扒鏊窝灰来!”灰来了也止不住外流的血，吓得胖嫂喊道：“这是少见的血崩呀，这可怎么办哪?这要出人命啊!”

　　一家老少都束手无策，冬玲娘有气无力地喊一声：“胖婶，让我看看我儿。”冬玲的爹把孩子抱来没给妻子，只让她摸摸，看看一下又抱走了。

　　冬玲娘自知血崩的后果，对老七说：“这是俺娘俩的命，给孩子起名叫冬玲吧，在这隆冬腊月里生下她，但求她水灵灵的活着。”

　　冬玲娘硬是没熬过来，血尽命亡，可怜的冬玲没吃上娘的一口奶就没有娘了。

　　冬玲像一只小猫小狗般在家中长到一岁，爹又娶一个妻子，接连生两个儿子冬暖，冬来，冬玲成了这两个弟弟的小保姆。

　　冬玲的命运并没有像她亲娘想得那般水灵灵的，后妈的脾气暴戾，把冬玲就当一只小狗般踢来踡去，冬玲本身还是个孩子，带两个弟弟玩难免也会耍小孩脾气，后妈非骂即打，有时不给饭吃，亏得大弟弟冬暖向着姐姐，每当娘不给姐姐吃饭时，就偷煎饼给姐姐吃。

　　该上学了，冬玲的爹老七让冬玲带着冬暖一起去，姐弟俩悬殊两岁，同上一个班，上学放学路上姐弟互相结伴，老七倒也放心。

　　六十年末，学生放了学没家庭作业，离开学校路上可以自由玩，路边狗尾巴草繁多，冬玲摘一把毛姑妞(花)给弟弟编了小狗小鸡，拿到家冬来也喜欢，过来和冬暖抢，弟兄俩互不相让。

　　冬玲把冬来带到村头汪塘边草丛里，又拔了一把狗尾巴花，给冬来编小狗。

　　一只大蜻蜓飞来落在一株狗尾巴花稍上，冬来伸手去捏，脚下踩空扑通掉进水里。

　　冬玲吓坏了，丢了狗尾巴花就去拉弟弟，两手刚拉上，冬玲力气小，一下子也滑进水中。两人在水中挣扎，眼看就要沉底。牛屋里的老东叔挎着篮子来水边淘牛草，一见有人落水，丢了篮子跳进水里捞出了姐俩。

　　冬玲冬来都喝了不少汪水，浑身水拉拉的直哭，惊动了牛屋里几个啦呱的人都跑来了，有人跑去老七家报信，老七妻子大妞哭着喊着来了。一看儿子从头到脚水淌，气不打一处来，抓过冬玲头发就搧起来，多亏边上围观的人拉开。

　　大妞把冬来拽回了家，冬玲吓得直打哆嗦，好心的老东叔把冬玲带到牛屋，着火烤干了她身上衣服送她回家。

　　人都说有后妈就有后爹，老七又把冬玲揍了一顿，罚冬玲饿肚子，把她关在屋里，还亏冬暖偷了煎饼给姐姐。

　　在缺疼少爱中，冬玲长到十四岁，她小学只上到四年级就停了，冬暖大了能带冬来上学了，冬玲便在家里干活，做饭、洗衣，喂猪，喂鸡，像个大人。

　　冬玲秉承娘的优点，脸蛋俊俏，身材窈窕，一条油黑大辫子垂到腰下，脏活累活不影响她成长，正如她亲娘的愿望，十六岁成长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白中带红的瓜子脸，一双黑葡萄似的俊眼珠望人勾魂，通梢隆鼻，樱桃小口，唇红齿白，一件灰不拉几的大襟褂难挡胸前鼓鼓的发育。

　　她深知自己在家里的身份，从不敢和弟弟争吃穿，全家人吃剩的饭是她的，比猪狗强的是可以打扫饭桌上剩饭菜。尽管这样，也还一年一个样的成长着。

　　人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水灵灵的冬玲如杂树丛中的一朵桃花，粉红喷香，自然也招风惹蝶了。

　　七十年代中期，大集体劳动讲究挣工分，工分是社员的命。冬暖冬来都继续上学，老七跟师父做泥水匠挣钱交队打工分，大妞得了一种怪病不能参加生产队劳动，冬玲成了家里主要劳力。一日三餐，推磨烧饭喂猪全是她的，好在大妞还能烙煎饼，不然累死冬玲也没人疼。

　　大队会计的儿子刘来利曾和冬玲上过两年学，想不到那会的黄毛丫头现在变成花一样的大姑娘，眼馋冬玲的美貌，缠他爹娘上老七家求婚。

　　冬玲认识来利，上学时成天黄鼻头吸噜着，身上一股尿骚味难闻，头上长着赖疮，大家给他起个外号叫“赖痢”，现在长得人模狗样的了，在大队编织厂当会计。

　　媒人提亲时，大妞可上心了，满口答应，巴不得冬玲赶紧嫁给一个当干部的，好沾沾光。老七不大满意，他知道大队会计刘和流是个女人迷，名声不好，怕冬玲进入火坑里，冬玲毕竟是他亲闺女啊!

　　媒人三天两头来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巧说，大妞和丈夫吵闹不休，老七被缠得没法，只好求闺女答应。

　　冬玲从小生活在缺乏母爱的家里，父亲平时虽不太关心她，但她还是长到二十岁，对待父亲的恳求她屈从了，她不愿让父亲为难。

　　谁知就这一念之差让她终生蒙羞。在当时，有未过门的儿媳可走婆家相门户习俗，在媒人的安排下，冬玲到了来利家。

　　那天中午，来利家设宴招待冬玲，七碟八碗办了一大桌，来利的爹看着这一朵花一样的冬玲，粉面，凸胸，浑身一股喷香的少女气息让他骨酥腿软，垂涎欲滴。

　　老东西喝了很多酒，来利娘送媒人走，跟邻居啦家常摆显儿媳的美貌去了，冬玲给收拾桌子。老东西喊冬玲到堂屋里间去拿礼物。

　　冬玲从小憨厚，没有防贼之心，跟老东西到了堂屋里间，冷不丁被老东西摁在床上强暴了。冬玲做梦也想不到，这个道貌岸然的老东西就这样突然间夺去了她少女贞操，她披头散发抢出了堂屋门，迎头碰到来利送客回来。

　　来利见冬玲如此狼狈，便知道他爹的兽性又发了，他二姨来走亲戚，曾被爹给强奸了，他娘拿菜刀追着砍，差点闹得家破人亡。最后答应把他二姨安进大队编织厂当保管员才平息矛盾。

　　此时，花朵一般的冬玲，自己连手还没拉过一次，被爹给糟践了，他气昏了头，摸过门后的铁锹照老东西头上杵去。都说会打的打百下，不会打的打一下，来利是气头上杵的，一铁锹杵在老东西头上，老东西刚当过神仙就一命鸣呼了。

　　鲜血淌了一床，来利吓呆了，和人啦呱的娘回来一见此情，苍天皇爷无命的哭喊，惊动了四邻八家。

　　大队民兵把来利押送到公社，自有法律来制裁杀人的来利。冬玲跑到村头，一头栽进汪塘里，这个从小和弟弟一起溺水的汪塘不愿要她的命，还是老东叔救了她上来，冬玲趴在老东叔怀里挣扎着说：“老东叔你救我干嘛呀，我没脸活啦，我没脸再见人啦!”

　　老东叔说：“冬玲，你才刚二十岁，哪能死?那个畜生才该死，他叫来利给铲死了，来利被公社派出所拘了，还得找你当证人呢，你死了谁能说得清呀!”

　　冬玲猛地醒悟问：“东叔，这是真的吗?来利真把他爹铲死了?”

　　东叔说：“一点不假，估计公社一会就有人来找你了，你赶紧回家换衣裳。”

　　冬玲说：“东叔，我不想回家，我不愿见她(大妞)和爹，这个人我实在丢不起了，我就在你住的牛屋里等着公社来人，麻烦你到我家替我要两件衣服来，行吗?”

　　老东叔说：“傻丫头，可别犯傻啊，我去你家拿衣服，你别走啊，不然，你这冤枉谁替你伸?”

　　冬玲说：“你放心，有你这份深情，我不会再死了，你快去吧!”

　　来利犯故意杀人罪，事出有因，他母亲苦求法院轻判儿子，经过审理，报上级批复，结果判了来利十五年。死者犯强奸罪，因为死了免去刑事责任。

　　受害者冬玲几次轻生都被东叔救下来，冬玲打死就不回家，就住在牛屋里。东叔名叫耿东亮，三十五岁没找上老婆，家穷没地方住，家里老母亲和两个哥哥挤在一间屋里住着，兄弟仨没有一个有妻子的。

　　老七可怜女儿，对老婆又没有办法，两个儿子不能没娘，他恳求东亮收留冬玲。www.32ht.com

　　队长同情冬玲，把生产队一间杂物间收拾了，让给冬玲住，也支持老七，动员东叔和冬玲结合，冬玲受辱非她之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要让一朵鲜花过早枯萎了。

　　东叔说：“我年龄比她大十几岁，不般配，不能委屈了冬玲。”冬玲思前想后，自己的名声毁了，活着怕人看不起，几次被东亮救的，也是前世有缘，既然爹和队长叔都支持，大十几岁算什么，爹比后妈也大八九岁呢，对东亮说：“我从小在你眼皮下长大，小时候你救过我的命，我的命就属于你，不嫌我身子脏，我就跟你过下去，怎么不是一辈子。”

　　东亮说：“我怕委屈了你，你像一朵鲜花，我都成半大老头了，不配你呀!”

　　令玲深情地扑到东亮怀里，哭的浑身乱颤，哽咽着说：“别说那些话，我就跟你过了，咱好好挣工分，过几年盖两间屋，把老娘接过来，也有人给咱看孩子，日子一定能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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