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女儿怨 | 作者:黄兴洲

  作者:黄兴洲

  呼三左眼里长个东西,从小没治好,到三十露头还没说上妻子,女人嫌他不好看。

  邻居二嫂梁婕看他忠厚老实会干活,就把她姨妹介绍给他。二嫂的娘家是山东蒙阴那边人,二哥当年在蒙阴做生意,住在梁婕家店里,梁婕的爹娘见二哥人品好。做生意实在,就把闺女许给了二哥,现在二嫂已生了二儿一女三个孩子,日子过得很和顺,她姨妈家就一个闺女,二十三岁了,想招个上门女婿,高不成低不就躭误到现在,挑花眼了。

  梁婕带呼三到了她姨家,姨妹许婷婷见了呼三,觉着这个人像个大闺女似的说话脸红,不敢正面瞅人,很有意思,就有了三分好感。

  正巧她爹许松正出猪圈里猪骚泥,呼三闲不惯,就去帮许松干,许松内急上厕所,呼三摸过铁板锨呼哧呼哧干了起来,不嫌猪骚臭不可闻,不顾猪尿猪屎沾了一裤子,猛干一气清了底,又放上水冲了一下,婷婷已有七分满意。

  许松办完私事回来,猪屎坑已清完了,十分高兴,忙着拿出自己干净衣裤让呼三换上,喊女儿给小呼洗衣服,喊老伴快端菜拿酒,他要和小呼喝酒。

  小呼平时也能喝个四两半斤的,第一次上门相亲拿点劲,不敢放开,婷婷觉着呼三懂礼貌,有了九成好感。

  老头一看呼三推辞,不高兴,说:“男人不喝酒,白在世上走,迎来送往,亲朋交流,不会喝酒管吗?”

  激将法一用,二嫂又给呼三递眼色,喝就喝,反正衣服也让婷婷拿去洗了,总不能穿老头的衣服回去。

  呼三一上劲,把老许喝爬窝了,老许说醉腔:“你,您姐夫,你喝不过我,老婆子,再拿一瓶来,小子投脾气怪能喝呢……”一下坐在地下爬不起来了。

  呼三想去拉他,刚想站起来,也趔趔趄趄要倒,许婷婷忙着过去扶住他,梁婕笑这爷俩一对酒猫子,照着呼三的肩上拍了一巴掌说:“头一次相亲上门,就把老丈人喝倒了,你有能奈。”

  老少都睡倒了,婷婷妈说:“瞧瞧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呼三醉来时,已是半夜时分,觉得身边有个人,伸手一摸,一把长头发,再向下一模,手触到两个鼓鼓的包,柔柔的,暖暖的,他的手像被火燎了一般急忙收回,那人醒了,在黑暗中问:“醒了,喝水不?”

  是婷婷,呼三吓坏了,怎么睡到她床上了?他想起身,婷婷说:“别动,我给你倒水!”

  婷婷起身,床头柜上摸着了火柴,划着后点亮了煤油灯,一只竹壳热水瓶座在柜上的茶盘里,婷婷倒了水,用嘴吹了一阵递给呼三。无意间只见呼三两腿间的裤头帐篷支多高,她羞得急忙转过脸,对呼三说:“慢点喝,还热呢?”

  呼三问:“我怎么睡这里了,身上衣服是你给脱的啊?”

  婷婷说:“你和俺爹都喝醉了,俺爹被俺妈拉去她们屋睡了,俺妈叫我侍候你,怕你夜里口渴找不到水。”

  呼三说:“真该死,怎么弄的,丢人现眼啦。”

  婷婷借着灯光看呼三喝完了水还不睡下,问:“有事啊?是不是要小解?”

  呼三点下头,婷婷急忙弯腰从床前提上尿罐说:“外边黒古隆冬,就解在这尿罐里吧。”

  呼三不好意思,又鼓胀得厉害,还想下床出去。

  婷婷说:“怎么?嫌我丑是不?我都这样伺候你了,你还装啥假斯啊!”

  实在憋不住,呼三只好退下裤头一泄而下,不争气的傢伙撒完尿还挺立着,婷婷提下尿罐,一口吹灭油灯,抱住呼三什么也不说,二十三岁的大闺女第一次在男人身边脱的一丝不掛,还要说什么吗?

  干柴烈火,半夜缠绵,婷婷俯在呼三身边头抵在呼三胸上说:“我把身子交给你了,你可要对得起我,从此你可是我一生的靠山啦!”

  呼三三十多岁第一次搂着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在怀里,尝到了做男人的滋味,哪里还想别的,动情地使劲揽住婷婷说:“你放心,我会一辈子疼你。”

  婷婷被呼三揽住,心旌激荡,又一次贴了上去……

  几天后,许家请来亲戚朋友,简单办了几桌,名正言顺宣布婷婷和呼三的身份,呼三正式改名许良承,成了许家的儿子。

  老许了却了一件心事,更加放开酒量,天天喝得酩酊大醉,醉了就胡说,有时逼呼三陪他喝,婷婷不想让丈夫当酒鬼,劝阻了几次,呼三也觉着不能这么喝,惹得老许很不高兴,有时喝多了出言不逊,骂呼三是野种,还撵呼三滚。

  几次之后,呼三觉得受压抑,心里不透气,产生厌倦了这个家的念头。

  终于有一次老许喝醉了,还动手打了呼三,呼三一气之下回了老家。

  婷婷已怀孕半年,对爹爹的举动不满意但又没办法,丈夫走了她心里不是味,娘也拿爹没办法,生气,郁闷,终于憋出病来,不到半年死了。

  娘死后,婷婷生下女儿许娇艳,娇艳三岁时,老许终于酒精中毒死了。

  婷婷几次去求丈夫回来,可是呼三已不可能回来了。因为呼三回到老家后,他娘收养的闺女小婵已十七岁,为了给小婵有个稳定的家,经商量把小婵和呼三撮合成了亲,呼三母亲一直把小婵当亲闺女一样看待,从小给她梳头,教她干针线活。

  小婵也把这里当作家,她是私生女,被人丢在路边差点饿死,是呼三的娘赶集回来发现了,抱回家养大的,小婵从小也不知自己身世。

  和呼三结婚后,接连生儿养女,母亲高兴地把小婵捧上了天,好吃好喝侍奉着,呼三有力气,勤劳,在生产队干活都挣头等劳力工分,比在许家当上门女婿强多了。

  婷婷自己养活女儿娇艳,没再招男人上门,又当爹又当娘把女儿养到十四岁,累出一身病,拖了几年,没钱上医院治病,女儿十五岁那年,终于睡倒起不来了。

  娇艳一个十几岁女孩,哭干了眼泪,没钱没力,眼睁睁看着母亲断了气。

  队长找几个社员帮娇艳把她母亲埋了,对她说:“你还有个亲爹在苏北呼家村,你去找他去,看看还能帮你生活吧。”

  队长交待清楚呼三的住址,给了娇艳两块钱,娇艳锁了家门去找爹去了。

  听队长说她爹的家离蒙阴有一百六十多里地,娇艳花七角八分钱买了张汽车票,坐到苏北邳县一个汽车站下了车,打听汽车站售票员说还得下公路走十几里能到,她顺着售票员指引的路朝前走。

  时值七月中旬,途中路边高梁棵长有人半高,随风吹动秫叶发出呼啦啦响声,天上响起雷声,要下雨啊?娇艳紧走一阵,随着天上一道闪电过后,嘎啦啦一阵响雷炸开,豆粒大的雨点砸得秫叶叭叭响,一会瓢泼大雨浇下来。

  娇艳从没出过远门,她张皇失措,忽见秫棵地边有一个瓜屋子,她没命地跑了进去。

  瓜屋里有一张用绳子穿成网状的睡床,床上铺着一张半旧的蓆片,可能是看瓜人没瓜可看,没人住了,屋里有几堆野兔屎,艳娇刚钻进去不久,又来了一个避雨的男人。

  这男人四十多岁,身上背着一捆秫叶子,有秫叶子遮着,上衣没淋湿,下身裤子被雨水淋透了贴在腿上。

  男人进了瓜屋看见艳娇已在里边,惊讶地不得了,他问:“这荒效野外的你这个女子怎么跑这来了?”

  艳娇见来了个大叔,顿时不怕了,告诉他:“我来是找爸爸的,大叔,呼家村离这还有多远?我下车就遇雨,一慌也辨不清方向了。”

  那男人一听女子口音是外地人,顿时心生歹念,哄艳娇说:“好,你别怕,等雨停跟我走。”

  一边说一边脱长裤,艳娇见他脱裤子吓得躲到床边,不知男人想干啥,男人说:“雨大,裤子淋透了,得拧干水再穿。”

  艳娇吓得发抖,男人脱了长裤,光着下身直扑艳娇,艳娇刚想喊,男人双手捂住她的嘴,吓唬她:“外边噼雷和闪,你喊也没人能听到,乖乖让我办了,不然我掐死你也没人知道。”

  可怜一个十五岁女孩,唏哩糊涂地被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给强暴了,雷声阵阵,雨打屋顶呼呼响,她的哭声老天爷也不能听到,谁能救她啊?

  男人吓唬不了艳娇,真怕外边有人听到哭声,匆忙穿上裤子跑了。

  不一会,只见一条银蛇般闪电映亮了半空,嘎啦啦一阵响雷,一团火光在离瓜屋不远的一棵大柳树边落下,大柳树被辟成两半。这是一座坟地,不知多少年前,孝子的柳木哀棍子借着土地生根发芽,长成了三四把粗大柳树,坟子的主人认为祖上有阴德,就让这棵柳树自由生长下来。

  老天爷有眼,这个男人刚做完缺德事,跑到柳树下避雨,被响雷活活辟死,被火烧焦成一团。

  雨停了,一个过路的妇女听到瓜屋里有女子哭声,问清了原由,把艳娇护送到呼三家。

  呼三离开许家时,艳娇还没出生,十五岁的女儿到了跟前,呼三吓了一跳,他仔细问了艳娇家里情况,知道许家只剩下这个孩子,十分难过,他想留下女儿。

  呼三妻子此时已生了两儿两女,一大家子人生活很艰难,她不同意艳娇留在呼家,言行上露出不耐烦来。

  艳娇和爸爸生活三天,觉着这里不是容身之地,要爹爹送她回山东。

  呼三为了这个家的安定,只好送走了女儿,父女俩在车站,呼三想让女儿自己回去,艳娇哭诉了来时的遭遇,呼三跺脚捶胸,狠狠地搧了自己几巴掌,抱住女儿痛哭失声。

  呼三护送女儿到了许家,看见家里一片狼藉,他给整理了两天,喊来队长祈求:“大叔,我呼三对不住女儿,但我实在无能为力,娇儿的事请您老多费心照顾,我只能一年半载来一趟,娇儿可怜啊!”

  队长问清了呼三家里情况,同情他,对他说:“好吧,艳娇的事交给我吧,等她十八岁了赶紧给她找个主招赘过来,也好有个依靠,一个女孩子真不好过。”

  呼三千恩万谢队长,又千叮咛万嘱咐女儿自己小心过日子,天黑就闩门,出门在外别单身一人,我有空就过来看你。

  父女两哭别后,呼三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艳娇跑到娘的坟前哭天抢地,老天爷或许可怜她,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她倒在娘的坟上半天,才被闻信赶来的队长媳妇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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