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兴洲

　　“喂，老王，五一放假了，能回家吗?”尚妸给丈夫打电话。

　　“能的，我四月三十下午坐长途汽车能到家，你那边能走掉吗?”王劲问妻子。

　　想不到退休了，两口子南一个，北一个，三五个月不一定能见上一面。

　　牛郎织女的悲剧是王母娘娘给制造的，而王劲和尚妸的分居却是儿女给造成的。

　　尚妸打完电话问儿子：“王迎，你舅舅家二玉五一结婚，我想回去一趟，你能有空带宝宝吗?”

　　王迎说：“妈，你走吧，我和肖玲都放假了，我们准备带宝宝上长城玩玩，你回家多过几天吧。”

　　有了儿子这句话，尚妸恨不得连夜赶火车，心里想念丈夫那个味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尚妸今年五十六岁，和丈夫结婚三十多年从未分过床，夫妻感情深厚，如胶似漆。结婚第二年生了个龙凤胎，全家人稀罕得不得了，婆婆提前办了退休手续，专职带孙子，尚妸产假结束后就上班了，孩子刚七个月尚妸就要给断奶，婆婆说啥不同意，好不容易坚持到十个月，和婆婆好商量才给小龙小凤断了奶。

　　家里有婆婆专心带孩子，尚妸两口子都在银行上班，条件好，工作称心，两口子出门成双，入家成对，干工作没后顾之忧，年年双先进，年年被评为模范夫妻，王迎后来还被行里提拔为行长。

　　幸福的家庭日月如梭，小龙小凤大学毕业，小龙在北京中央人民银行上班，找了个同单位的东北姑娘结了婚，怀孕八个月时央求父母亲去一个帮助带孩子，王迎和妻子商量，尚妸去了北京。

　　小凤上海交大毕业后，留在上海电业部门上班，和同班同学南京小伙结了婚，第三年生个儿子，本来是婆婆给带孩子的，因公公出车祸双肢残了，婆婆回家伺候丈夫去了，小凤向爸爸求援，王迎二话没说去了上海给女儿看孩子。

　　2020年春节适逢疫情严重，王迎两夫妻都各在儿女家避难，近一年没有团聚，思念之情只好埋在心里，天天晚上视频聊一阵，互相把孙子外孙的生活照通过视频互发一阵，两口子也能在视频里见上一面。

　　2021年的春节，国家号召工作人员在单位就地过节，尽量减少人口流动，控制疫情的传播，王迎夫妻考虑到现实情况，都“忍痛”割爱，又坚持一年。

　　乡间有段流行俗语，形容夫妻关系的顺口溜，说什么“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尽管不雅，但这是经验之谈，人吃五谷杂粮，都有七情六欲，不是和尚尼姑，维系夫妻关系和谐的必要条件之一是性本能。王迎和尚妸虽不是虎狼年龄，但都是正常的男女，电话能诉衷肠，视频能缓解思念，但三十多年同床而眠的恩爱夫妻之间那点事是忘不了的，丈夫如此，妻子也不免俗。

　　尚妸和王迎从祖国的南北两大都市回到了魂牵梦绕的家里，顾不得亲热，先去清除近两年来自然落下的灰尘，晒被子，擦灶具，洗洗涮涮忙了一阵子，赶紧准备去赶明天的喜宴。

　　没退休时王迎人缘好，尚妸贤惠也是出了名的，常常和朋友同事在一起喝酒聊天。王迎喜欢喝酒，酒量也不错，半斤四两不在话下，也很少醉过，更没发过酒疯，酒品极好，高兴起来，和朋友推杯换盏，来者不拒，因此朋友们喜欢和他端几杯。

　　邻居老邹是王迎棋友也是酒友，看见王迎夫妻双双回家，非得拉王迎端几盅。晚上，两家两对夫妻去了街头小餐馆，要了个单间，王迎点了八个菜，老邹提两瓶53度“赖家秘传”，一瓶葡萄酒，两年未见，端起盅来，毫不客气，一气三杯下去。尚妸嘱咐丈夫，明天中午还要去喝喜酒，今晚别喝醉了。

　　王迎心中有数，和老邹一边喝酒一边聊家长，谁也不让谁，老邹把瓶满酒，兴致盎然，菜没吃多少，一瓶“赖家秘传”快要见底。

　　两个老姐妹品着葡萄酒，聊着带孙子的酸甜苦辣，不时叹息一阵。四个人正喝的高兴，啦的投机，突然单间门被人拥开，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王迎见来者之一是另一家邻居，“老赖皮”洪皮和同事原信贷部主任张新民。老邹一见“老赖皮”脸刷地黑了。猛地站起来问他：“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老赖皮腆着脸说：“听说行长回来了，找他蹭杯酒喝呀!”

　　尚妸和老邹妻子一见他两人来了，对个暗号起身走了。

　　老邹想说还未说，张新民忙着打差说：“老邹哥别忙说，俺听说行长回来了，找他证明一件事，说当年老赖让张新民担保贷款两万元的事，行长知道，还劝老张要慎重，假如老赖还不上，老张的连带责任难逃。后来果然出现老赖“赖账”的结局，一直扯皮，总想找个说理的地方，这不，听说行长回家来了，非要弄个子丑寅卯。”

　　王迎一听是这事，头都大了。世上事最难缠的是借钱还钱，借钱时巴不得喊你亲爹，把老婆孩子都赌上，还钱时倒成了祖宗，说好的他耍赖没钱还，说丑的他比孬种还孬八分，为这事人命官司也出过，那又怎么样呢?

　　王迎知道老赖是个什么样角色，一言不和他能跟你拼命，闹得你鸡飞狗跳。自己长期不在家，好不容易和老婆回家相聚两天，该办的私事还没办呢，掺合进去又是一笔糊涂账，惹不起赶紧躲，借口上卫生间溜了。

　　结果听说老赖坐倒喝酒，老邹，老张没词，由老赖自己作。老赖把那瓶53度“赖家秘传”喝个底朝天，老赖的儿子来把这个赖爹弄回家，老婆嫌他丢人，躲闺女家去了。

　　夜里没人给老赖水喝，第二天，到小晌午还没起床，等老婆从女儿家回来，骂他丢人现眼，任怎么骂也没有动静，进屋一看没气了。

　　老赖的儿子一状告到法院，弄的老邹，老张一屁股屎，虽然不担直接责任，还是一人拿了两万才平息此事。

　　王迎走的早，拨拉半天也没扫着。那夜夫妻俩睡了个好觉，甜甜蜜蜜地相拥到天亮。

　　简短的假期一晃而过，任谁请酒一概谢绝，夫妻俩恩恩爱爱在家过了四宿，闭门不见任何人，五四一到，又得各奔前程，牛郎织女鹊桥会过后，再舍不得也得分开。

　　临别前那夜两口子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儿女事业有成，人前人后自豪的很。难过的是老了老了倒不能在一起安度晚年，南北分离，还不如邻居老邹儿子虽然没上成学，自己开个小商店，全家忙忙碌碌，热热闹闹，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

　　唉，人的命，天注定，强求没有用，像老赖那样也是一辈子，谁能说得清什么叫幸福，各自品味去吧。

　　五四上午，王迎，尚妸各自检查一下手机里的车票，互相拥抱良久，共同向车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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