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血疑 作者:姚建林

  作者:姚建林

  玉娟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以后,这几年一直也没闲着,除了做家务,她还继续在外面打一些短工。在儿子文涛眼里,妈妈一直就在风风火火地忙碌,很少有见到她歇下来的时候。

  文涛刚成家,买房买车欠下了一些债务。虽说玉娟每月有2000块钱的退休费,丈夫海清每月开着小三轮帮人拉货也有一笔收入,可是玉娟觉得这些钱远远不够花。作为母亲,儿子的债务她不能不管。

  这天玉娟在一家小餐馆做事的时候,突然一下晕倒了,家人很快把她送进了医院。医生检查的结果让一家人顿感晴天霹雳:玉娟患了白血病。

  白血病不是个小病,家里的经济本来就捉襟见肘,“屋漏偏逢连阴雨”,玉娟的这场大病,让一家人的生活一下陷入绝境。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海清急得愁眉锁眼,唉声叹气。玉娟流着眼泪说,“孩他爸,你别犯愁,看我这病是好不了了,还是别糟践钱了,是死是活,听天由命,由它去吧!”

  海清说,“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能见死不救吗?你别胡思乱想了,安心养病,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玉娟住进了省城的医院,第一次手术的费用得10万元。医生提醒,要想病情痊愈,还得准备一大笔钱。海清很快凑齐了10万元钱交到了医院。做完手术的玉娟,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病情暂时得到了控制。可是后续高额的手术费用又从何而来呢?这件事像小山一样压在海清心中,为此,他每天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有好心人提醒海清,玉娟的这种病可以申请“水滴筹”,通过向社会上的热心人士求救,可以募集到一些捐款。一语点醒梦中人,海清很快让人帮着在网上进行了申请,顺利获得了“水滴筹”的救助,短短两个多月时间,筹得了善款20余万元。

  然而玉娟的病情并不容乐观,因为做化疗手术,她的头发都掉光了,身体瘦得皮包骨头,那种凄凉看着让人落泪。她的病情常常出现反复,时好时坏,女人忍受着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巨大折磨。有好几次,她都对海清说,“孩他爸,我受不了了,咱别诊了吧!”海清说,“你这是要让别人戳我脊梁骨呀,净说些傻话!”他抱着头,一脸哀慽。

  玉娟知道,海清的“节约”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他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分钱恨不能掰成两半来使。这一次为了自己的病,倒是难为他了,尽管男人嘴上这么说,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背地里说不定早已放弃了。一想到这些,女人感到深深的愧疚,她这样生不如死,诊疗费就是个无底洞,一定会把这个家拖垮的,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文涛昨天来看她,说的一番话也是意味深长。儿子当时笑着说,“妈呀,家里为了你的病可是一贫如洗了,我和咱爸将来还要生活呢!”知儿莫若母,玉娟知道,一向老实温顺的文涛是说不出这番话的,他的话听上去怎么看都像是海清的原话,这让她的心底涌上一层悲凉。

  亲友们都来看望玉娟。弟弟玉堂拉着玉娟的手说,“姐啊,你可千万别放弃呀!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你放心,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让姐夫给你治疗!旁的你不用考虑,我知道我姐夫手头还有些钱,你真要走了,能苦着他吗?那样你可太不值了!下一步,我和几个亲戚就去医院进行骨髓配型检查,争取给你做骨髓移植手术!”

  玉娟只有玉堂一个弟弟,从小姐弟情深。为了治好姐姐的病,在银行里工作的玉堂这次无偿拿出了20万元钱。听了玉堂的话,玉娟心中一点黯淡的火苗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病情稍有好转,玉娟便与丈夫嚷嚷着要出院,回家调养。可不是么,医院就是个烧钱的地儿,多呆一天就意味着多花一笔费用。海清在医院里开了些药带着,将玉娟接回家中静养。隔几个月,玉娟就到医院里做一次血液透析,每一次透析就好像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自从玉娟患病以后,两年多的时间里,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捱着。

  海清的头发又白了不少,他看上去憔悴了许多,明显老了一圈。除了照料妻子,空暇的时间,他照例去跑他的小三轮。同行知道他家的情况,深为同情。他们有时同他开玩笑,“你老婆的病只怕不容易好咯,到时你正好再找一个年轻点的!”

  海清伤感地说,“别拿我开涮了,我太难了,就算我有那个心思,可是哪个女人会看上我呀?我早成了穷光蛋一个!”

  “唉,现在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为了治病,有多少个家庭落得个人财两空呀!为了给你老婆治病,这一次你这铁公鸡倒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要我看,你也不用瞎折腾了,骨髄移植谈何容易呀?”

  “可不是吗,李家湾的二猫子前两年也是得了这个病,骨髓移植后,花了七八十万,一家人都以为病好了,高兴了没两个月,一场感冒,二猫子还是走了——”

  “是呀,我不也担心会发生这种情况么,可我那小舅子铁了心要救他老姐,吵着骨髓移植,只可惜还没配上型。唉,家里有个病人真难呀!”那人的话仿佛说到了海清的心坎上,他无可奈何地叹息说。

  这一年的秋天,玉娟的病情再度恶化,女人还没等得及找到合适的配型骨髓,做最后一个手术,终于撒手人寰,走完了她五十九岁的生命历程,留给家人无尽的哀思。

  那一天,伤心欲绝的玉堂冲海清发了火,他抱怨海清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在给玉娟治病的过程中,态度消极。海清委屈极了,这几年来他吃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可不管怎么说,妻子到底走了,玉堂的心情他能理解,可谁又能理解他呢,他能说什么呢?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日子还得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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