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找娘 | 李振伟

  作者:李振伟

  小全早晨醒来,发现娘不见了。

  这天早晨,小全醒的比平时晚。他睁开眼一看,没有看到娘,只看见奶奶正坐在炕沿上,朝着他看。他穿好衣服,仍不见娘的影子,就问奶奶;“奶奶,我娘干什么去了?”奶奶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小全开始找娘。他先在院子里找,没有找到;然后又到西堂屋找,到东屋找,到饭屋里到猪栏里找,都没有找到。他想娘可能到自留园里去割韭菜了,娘说过要给他包韭菜包子(家乡管水饺叫包子,蒸包叫大包子)吃的。他急忙跑到自留园里,自留园里的韭菜长得很茂盛,上面沾满晶莹的露珠,可是这里也不见娘的影子。他想娘一定是哪家去串门了,就跑到胡同里大声喊娘。所有的胡同都喊遍了,还是没有找到娘。小全本家的一个大娘,和小全的娘特别投脾气,她拉起小全的手,就往小全家里走。她对小全说:“别找你娘了,今后就跟着你奶奶过吧。”这时,奶奶赶来了。小全见到奶奶,立即问:“奶奶,我娘回家了吗?”奶奶摇了摇头,眼泪立即流了下来。奶奶对小全说:“小全,你就当你娘死了吧。”

  小全不相信奶奶的话,他虽然不能完全理解死的含义,但是他知道娘没有死。昨天晚上,娘还和奶奶说了半夜话,娘和奶奶说话的时候,还给他缝补棉袄,还对奶奶说新做的棉袄棉裤放在哪个柜子里。娘还说让他听奶奶的话,好好上学。怎么只有半夜的工夫,娘就会死了呢?

  小全想知道娘究竟去了哪里。他问奶奶爷爷和叔叔,家里没人告诉他。他问村里的大娘婶子,村里的人也不告诉他。这一天,他偷偷跑出来,去了20里外的姥姥家。姥姥姥爷一看见他,都哭了。他问姥姥姥爷娘去了哪里,姥姥姥爷没有告诉他。姥姥给他下了一碗面条,他真是饿了,很快就把面条喝了。这时小姨回来了,一看见他,搂住他的头就哭了。他又问小姨娘去了哪里,小姨也没有告诉他。但是小姨说的一句话,让他看到了希望。小姨看到他右脚穿的鞋子,前脸子上磨出一个口子,两个脚指头露在外面,就给他缝补好了。他穿鞋子的时候,小姨问他是从前城来的还是从埠寨来的。小全说从前城来的。前城是小全的家,埠寨这个村,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小姨为什么说到埠寨呢?他想一定是娘去了那里。

  他谎称要解手,从姥姥家偷跑出来,一路打听着来到埠寨。走进村里,他手拿一根棍子,像讨饭的乞丐那样,挨家挨户地找。在一户人家里,他终于看到了娘。他喊了一声娘,就扑到娘的怀里,委屈地哭起来。娘紧紧抱着他,眼泪直往下流,流到小全的头上脸上。哭了很长时间,娘要给小全做饭。小全说刚才在姥姥家吃了面条,现在还不饿。这时小全听外面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很大,小全的娘也听到了,就领着小全去看是谁喊。一走出大门,小全就看到奶奶爷爷二叔三叔,都站在大门口,喊小全的正是他们。奶奶爷爷一看到小全,就过来拉他,小全怕被带走,他紧紧抱着娘的腰,任凭奶奶爷爷怎么拉,他就是不松手。

  忽然,娘用力掰开小全的手,一下子把他推开。小全没有想到娘会这样,他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这时奶奶爷爷过来抱住他,要带他回家。他拼命挣脱出来,又扑到娘的怀里,死死抱住娘。娘又用力把他推开,哭着说:“小全,你快去,你爹他坑人(坑害人),可把俺坑苦了!”说完,猛一转身走了。

  小全又被带回家。回家以后,奶奶对他说:“娘不是这个家的人了,今后不要去找娘了,你再去找娘,对你娘也不好。你想娘的时候,就想想娘说的话,好好上学吧。”小全说:“奶奶,我记住娘说的话了。奶奶,娘不是这个家的人了,她还是我娘吗?”奶奶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他。

  小全长大以后,就知道娘为什么舍下他走了。原来爹南下之后,在福建当了大官,就和娘离婚了。小全也没有再去找娘。后来大学毕业参军,成为一个陆军师的政委。有一天,小全接到三叔的电话,要他马上回老家。他知道有急事,立即乘坐飞机回来。三叔对他说,埠寨那里传信过来,说你娘病重,想看你一眼。

  小全立即赶到埠寨,看到重病的娘闭着眼睛。他叫了一声娘,扑到娘怀里。娘睁开眼,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有气无力地说:“小全,娘亏待你了,别怪娘心狠。”小全哭着说:“娘,是我爹亏待了你,是我们贾家亏待了你啊!”

  第二天,小全的娘就走了,走得很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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