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章回:扒大河,一天两斤大米半斤面(作者 马其亚)

  清明前回家第二天,恰遇大雨,不能扫墓踏青。随即,电话邀请高中同学Y在小酒馆喝酒闲聊。Y与我相处快五十年,几个月不见,我们都想念得难受。他老家在黄墩湖里,大运河西岸边。大运河东岸与一望无际的骆马湖相连。

  我提个头:“记得从小就知道父亲几乎年年都要扒大河,昨天回老家,本想找一些老人聊聊当年他们是怎么扒大河的,可是本生产队这些老人大部分已经离世,只找到一位92岁的,还拍肩聋,根本无法交流。”Y说:“说到扒大河,你问我啊!”我说:“你比我还小三岁,怎么可能扒过大河呢?”Y说:“扒过!”他给我详细讲述了他的经历。

  1974年7月高中毕业后,才19岁的他成了生产队壮劳力。农历九月初六,扒大河开始,他们大队一共派了113个人,其中有他们生产队的9个人。地点在赣榆县墩尚公社,离家接近300里,离出海口二三十里。他们扒的河叫新沭河。我上网查了,这个工程是治淮沂沭河洪水东调工程的一部分,目的是引沂蒙山境内的洪水向东入海,从而减轻中运河(包括邳州)、新沂河、骆马湖乃至淮河以北广大地区的汛期水患。

  他们大队分摊的工程长度只有六米。许多县、许多公社都有民工。工地上的人,密密麻麻,比农村逢会时人还多,一眼望不到边。讲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人民战争”这个词语,这是一场水利战线上的人民战争。这场战争,在党的领导下从山东沂蒙成为解放区时期就开始了,每年冬春季都有。

  这次河工的主要任务是河底清淤。工具就是平板车,也有那种独轮土车。车辆、铁锨、绳子等工具都是指挥部发的。地区、县、公社、大队,都有指挥部。被抽出大部分河水的河滩、河底,站满了人,有人把淤泥装在车上,几个人连拉带推,喊着口号,在狭窄的凸凹不平的道路上,吃力地前进,直到把车拉上岸。最终,河底淤泥被全部运走,河变深,河堤变高。Y说,他们还搞起了劳动竞赛,“工地上到处都是红旗招展,号声嘹亮,民工们斗志昂扬、干劲冲天。”

  我问他:“民工们的生活待遇怎样?”他说:“待遇就是一日三餐,早上中午各一斤大米,晚上半斤面。每人每天八两配备煤炭。干一天生产队给记一个工,年终决算一个工二三毛钱。”他还告诉我:“大米都是放在一个铝质饭盒里蒸,一斤大米刚好蒸满一盒饭。面,则要蒸成馒头。”一个大队有一个伙房,锅灶等等都是指挥部派专人兴建的。由于他年龄最小,一开始被安排在大队伙房。伙房一共三个人。

  我又问:“这么多饭,你们能吃完吗?”他摇了摇头,说:“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人吃不饱。因为没有任何菜,人人肚里都没有油水。主要是劳动强度大。” 我有点不可思议:“怎么会一点菜都没有呢?”他说:“有人有,那是从家里带来的咸菜圪塔。”

  Y给我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他们生产队有一位青年,个子不太高,年龄比他大四五岁。此人正是血气方刚,年富力强。有一天,带队干部跟他开玩笑说:“你能独自把这车淤泥拉上去,今天中午的饭任你吃。”这位居然接受挑战而且成功。这顿中午饭,伙房用铁盆蒸了两斤米。他居然吃完了!这个大肚汉后来经常被人们谈笑。

  Y跟我说:“那次河工,他们从九月初六,一直干到腊月二十,过年初六又去上工了,直到麦口才回家。他说:“大部分民工是为了一顿饱饭,更是为了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兴修水利,建设家乡。虽然生活苦,劳动累,大家依然干劲十足。”

  最后,Y说:“历朝历代都治水,都没有共产党治得彻底,治得好!你看,俺那个镇,以前年年都被淹得精光,颗粒无收。如今就是鱼米之乡,到处都是新农村,老百姓富得流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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