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哥俩好 作者:陈平均

  作者:陈平均

  房哥长我三岁,花甲之年,前额头已秃掉多半,老气横秋。我常打趣笑他“聪明绝顶”。房哥至今守着按摩店不肯离开,他说至少再干十年,到了古稀之年再谈养老的问题吧。

  我与房哥相识于高中,因是同班,又是同乡,两个村子相距十华里,到了县城自然而然感觉“一个乡的”就近了些。初次参加高考,他没有考中,再次高考,他又没能考中,便不再复读,转而上了县办卫校。我毕业分到东镇医院,他县卫校毕业到东镇医院实习,当时我俩都是单身,我就让他住进我的宿舍里,食堂吃饭挂账,实习结束后,生活拮据的他面露难色,我主动为他买的单。

  房哥实习结束后没能找到正式工作,到处打零工,下过小煤窑,在水泥厂当过搬运工,还在乱组班的建筑队当过小工。天台山旅游景点开放后,家住天台山脚下的房哥,婚后在通山公路旁盖了几间简易房子,开了个便民小吃,还买了一部相机,挣个随游客登山拍照留念的零用钱。房哥爱人腿脚有点毛病,常遭小孩或素质低的人嘲笑。后来我从医院调到县委一个小部门上班,那年去天台山植树,我替他打抱不平。他淡然地说道:“随人家说吧,嘴长在人家身上,咱哪管得了啊?”

  说完,他又嘿嘿笑起来。房哥日子过得不咋的,面对逆境,看他处之泰然,我便随之释然。他这种态度,使我想起文学大家林语堂说的那句话:“人生在世,不过是有时笑笑人家,有时给人家笑笑。”许多事开头都是一窝蜂,就像房哥景点照相,那时候虽没有手机,但私家照相机却越来越多,他的生意也就越来越难做。不久,我调到乡镇工作,房哥到县城创业,拾起了老本行,不过不是给人看病,而是从事中医按摩。

  十年之后,我从乡镇调回县城。有一次腰疼,我找到房哥按摩,一个疗程后感觉腰疼轻多了。闲坐一会后我要结账,房哥说免了免了,你忘了当年我实习时,在你那里白吃白住嘛,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我还没达到涌泉呢。我说,几十年过去了,你还惦记着那点破事干嘛,再说你干这行也不容易啊。拉扯来拉扯去,房哥最终没有要我的钱。

  后来在一次同学儿子的婚宴上,我和房哥同桌挨着坐。我说哥俩喝一个,他说戒了,我说你吃肉啊,他说免了。几番相劝后,房哥悄悄告诉我,他和妻子现在信佛了,以素为食。我说佛事都是虚无缥缈的,房哥说不能这么说,佛菩萨是一个神秘的世界,虽然我们肉眼看不见,但她无时无刻不在保佑着她的信众。我听后哑口无言。

  房哥两口喜欢念佛,但都是一早一晚念,从不耽搁他白天发挥按摩技艺。早晚念佛之前,房哥会骑上一辆电三轮车,拉上他爱人到野外去兜兜风,汲取大地的精华。房哥还心存善念,遇到条件差的来按摩,他会少要一个钱,积累下无形功德,荫及子孙。他女儿大学毕业后,择优录取到青岛工作;小外孙就读东方剑桥幼儿园,前途可期。

  学佛日深,房哥似乎对世间事看得很淡。有天我去他那里,他突然说:“等我干不动了,就卜居在天台山慈云庵附近,盖两间茅舍,归隐山林”。接着他又说:“林下相逢只谈因果,山中作伴莫负烟霞。”我迎合他说道:“好啊,山中有何事?无非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房哥似乎是劝我:“等你想明白了,跟我一起去住山吧。”

  我认真地说:“你能舍得下媳妇?我可舍不下。能不能去成,得问问你弟妹和孩子,看他们同不同意。”

  房哥又似挖苦我:“我知道你舍不得和光同尘的生活。”

  房哥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分子,靠自食其力。掐指算来,又有半年没有与房哥相见了,回去后看看他有没有新的“花招”引诱我随他学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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