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慧峰

　　二婶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睡意全消，她又做恶梦了。窗外，天亮了，院子里，一只红公鸡在喔喔地叫;家里的那只小黄狗又在“喊”门了，它委屈地叫个不停，催她赶快起床开门。

　　不行!我得去县城的儿子家看望孙子去。孙子是她的心头肉，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了。二婶拿出一身换洗的衣服，带上钱和身份证，连早饭也没有吃，撇下家中的鸡鸭鹅狗们，直奔三里外的汽车站而去。

　　八点钟了!二婶在汽车里看了一眼手机。汽车在向县城方向急驶，村庄、树木、还有一畦畦金黄色的麦地，正飞速地向后掠去。二婶想起了昨夜的恶梦，又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她害怕做恶梦，也极少做恶梦。可是，昨夜她又做起了恶梦。

　　二婶想起了40年前的那个晚上，她梦见村里人在宰杀家中的那头耕牛。邻居们你一刀，我一刀地用刀子捅着，那牛凄厉地叫着，浑身是血，令人惨不忍睹。最后，那耕牛倒在血泊之中，全村的人都来她的家里煮牛肉吃。就在第二天晚上，二叔得了心脏病，她失去了刚刚50岁的丈夫。二婶惊恐地发现，丈夫属牛……二叔去世后，她含辛茹苦地把几个孩子拉扯大，吃尽了苦头。

　　二婶擦去眼角溢出的泪花，望向车窗外面。田野里，农夫们渐渐多了起来，正是收麦的季节，联合收割机在轰鸣，麦田里欢声笑语不断。她的长子就在十年前的麦收时节出了车祸，被一辆拉麦子的农用三轮车碾死在乡间的公路上。儿子去世前的那个晚上，她也做了恶梦。

　　一只野兔正在田间吃草，它一边吃草，一边警觉地看着周围。路边蹿出一只猎狗，气势汹汹地向野兔扑去，野兔撒腿便跑，猎狗穷追不舍，兔子眼看就要被猎狗追上。它忽然转了个弯儿，调转了方向，向河边疾奔，眼看着那只野兔就要钻进玉米地里，逃脱猎狗的追杀。半路上忽然杀出了个“程咬金”，另一只猎狗冲了过来，一口咬住了野兔的脖子，野兔挣扎着，吱吱地叫着，直到鲜血流尽……

　　儿子恰恰属兔。从此，二婶怕做恶梦，她担心恶梦会应验。儿子去世后，曾经有好长一段时间，她甚至连睡觉都害怕，晚上，她要服用安定以后才能睡个囫囵觉。可是，昨天晚上她又做了恶梦。

　　中午时分，太阳毒辣辣的照着大地，她急三火四，风尘仆仆地到达了小儿子家。她满头大汗，顾不上歇一会，就去里屋找他的孙子。儿子正在厨房里做饭，见到她后很吃惊。

　　“娘，你怎么来啦?”儿子关切地问她。www.chaocs.com

　　“我又做恶梦了——家中的一只羊让狼狗咬死了。我想来想去，咱家只有孙子小涛属羊，就担心他有什么事儿。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可就不想活了。”二婶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

　　“娘，不就是一个梦罢了，不值得大惊小怪的。”儿子哭笑不得地安慰着她。

　　小涛正坐在床上，他刚从幼儿园里放学回来，一边吃着二婶给他买的零食，一边挤眉弄眼地冲着奶奶笑。

　　二婶抱起孙子亲了一口，看着安然无恙的胖乎乎的小孙子，她这才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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