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彭世全

　　山娃娘明天去城里山娃家，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迷糊时还做梦，又是死老头子活灵活现喊‘山娃娘啊，熬出头啦!’梦醒后，还晃着山娃他爹的影。娘起床吃头天剩的馍，快晌午了，娘才瞅着山娃的车进了村。

　　一路上，山娃娘就叨叨家里以前穷，现在好啦，并对山娃说：“山娃啊，你爹走早啦，没享到你进城买车，买房，娶城里媳妇的福。”说着说着抽泣起来，抹完泪又说：“山娃，记住啊，人家说儿好不如媳妇好，你要好好和媳妇过，娘才好哟。”

　　山娃开着车，听娘说，不时点点头。车到啦，娘瞅见媳妇和孙子，手伸出窗外高声喊，媳妇也喊娘，孙子躲在媳妇身后。山娃下车揪着孙子的耳朵，娘不愿了，说：“山娃啊，你手脚重，别伤着孙子啦。”

　　孙子笑着挣脱山娃，跑去抱住娘喊奶奶，娘笑得合不拢嘴。

　　第二天，媳妇跟婆婆试买的新衣服。婆婆对镜瞅瞅，哈哈笑说：“媳妇啊，你又花钱呀。这人老啦，穿啥都不中。”

　　媳妇笑着跟婆婆牵衣领，说：“俺娘啊，上身不赖!”然后牵着婆婆下楼去认路。

　　邻居问：“你婆婆啊?”

　　媳妇笑笑地说：“是啊，俺娘。”

　　婆婆喜滋滋地瞅着媳妇笑。

　　那天，吃过晚饭，山娃跟媳妇说房贷的事。后来娘问山娃，才晓得这房是山娃欠国家钱买的，娘脸色都变了，不是小数啊，猴年马月还得清哟。叹气，花钱不少，和孙子住的那间房哟，还没俺乡下烧火房大。不是山娃换成高低床，俺还没地方住。有时瞌睡，娘就在孙子床上躺躺，媳妇脸色就变了。

　　晚上，山娃下班回来，山娃娘隐隐听媳妇跟山娃说：“人老啦，有老年味，怕有老年病，俺儿子还小哩。”

　　山娃不快的说：“别让俺娘听见了，她这一辈子不容易。”

　　山娃娘为这事不高兴好一阵，后来想，媳妇说的也是，人老了啊，就有这些毛病。以后瞌睡在客厅沙发上打盹。

　　早上，山娃和媳妇上班送孙子上幼儿园，孙子跟娘拜拜，娘瞅着孙子，心里可高兴。

　　山娃娘一个人在家想咋就咋，中午把头天没吃完的饭菜倒一起，汤汤水水热一下就吃，有时吃面。再下楼晒太阳转转，认识了小区也是从农村来的太婆，她们捡纸壳、瓶子拿去卖。山娃娘想，闲着也是闲着，俺也捡点去卖，跟山娃省点也是钱呀。

　　山娃娘见儿子和媳妇上班牵着孙子走了，提个蛇皮袋去转垃圾桶。捡纸壳，易拉罐，啤酒瓶放在床下。没几天装了一大包，趁山娃和媳妇上班了拿去卖，还跟孙子买了支玩具枪。孙子可高兴，喊声奶奶，娘抱着孙子亲亲，越瞅孙子就像山娃小时候，比哪家的娃都乖巧。

　　没多久，媳妇关门跟山娃说：“娘来后，屋有臭气，有蟑螂，儿子身上还长红子发痒啊。”

　　山娃说：“这能赖俺娘呀?不要看不起乡下人嘛。”

　　媳妇说：“俺不是嫌娘，是儿子太小啊……”

　　媳妇还没说完，儿子尖叫、哭喊，山娃和媳妇撒眼啦。儿子手被一个鱼罐头扯开的铝皮，把拇指虎口和食指中指各划条口，鲜血直流。山娃捏紧儿子的手，去医院，医生跟儿子逢了几针。媳妇在手术门外听到儿子的哭喊声，泪水顺鼻流。

　　回到家，媳妇觉得不对，那鱼罐头盒是从哪儿来的呀，去看儿子的床，高声地喊，山娃牵开床垫，有小虫子，蟑螂，床底易拉罐还流着水，媳妇捂着鼻喊：“成垃圾场啦!”

　　山娃没话了，一边是媳妇，一边是俺娘啊。他能说什么呢……

　　媳妇哭丧着脸直摇头，叫山娃到房里，砰一声把门关上，大声地说：“我和儿子回我娘那里住几天，你把这弄弄!”说完，牵着儿子就要走。

　　山娃娘急了，泪涮涮直流，喊媳妇拉着孙子手说：“媳妇啊，是俺对不住，就别走了!”

　　山娃见娘求媳妇，火冲的上来，嚯地站起来，大声的吼：“娘，让她走!”

　　媳妇牵着儿子真走啦，山娃呆呆地望着媳妇和儿子的背影，泪流了下来。

　　山娃娘流着泪，难受得躲脚。山娃对娘说：“媳妇是一时的气，没几天就回来。以后就别捡了啊。”说完忙去收拾床下的破烂……

　　第二天早上，山娃娘提着个包敲山娃的门，山娃惊愕的说：“娘，你这是?”

　　山娃娘流泪说：“山娃，娘昨晚想了很多。俺走，你把媳妇、孙子接回来，才是一个家啊……”

　　山娃打断娘的话，说：“娘，俺放不下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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