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芙蓉城同仇敌忾

　　0, 引子

　　20世纪30年代。四川达县县城。城中地位显赫的是刘、汤、张、方四大家族。

　　东关的刘家出了个前四川省长刘文辉;南关汤家的浙江本家汤恩伯是蒋委员长的嫡系;张家是陕西外来户，从商的张光甫是西关纪府的“国舅爷”，长期落脚纪府。张光甫有个弟弟张灵甫，后任国军74师师长;北关方家是书香门第，已经败落。

　　1936年中秋的一天。达县县城，中午还是天高云淡。下午忽地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浓雾四起。因病回乡休养的四川大学教授方化仁走出门外，却见正前方天空，出现4个太阳。不一会，又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众人十分惊慌。

　　信佛陀的老母亲方老太太，虔诚地跪在释迦牟尼金像前祷告——“阿弥陀佛!这是佛陀的旨意吗?佛陀，当年，是您的诞生，给我们人间世界以光明，眼下，您，赶快赐给我们光明吧!黑暗天边望不周，密云不雨憾无休，何时扫去千层雾，皎皎空中月满楼。南无阿弥陀佛!”

　　信基督的夫人朱美萍教授，一个劲地在胸前划十字：“上帝保佑!”

　　刚从川大毕业的大儿子方忠武，仿佛也模模糊糊地看到四个太阳了，此刻，却见眼前飞过一群群穿各式军装的男人，正惊讶间，又见从远处飘过来一群年轻漂亮的女人——便问弟弟方明：“你看到了什么?”

　　方明道：“我看到那边来了一群人，领头的说自己是‘哥老会的首领’，又说是‘天地会的总舵主陈近南’，忽然又说是‘真佛山的佛陀’……”

　　蓦地，人们听到高空轰轰作响，如车轮滚滚，但只有方忠武耳边听到有神在天庭朗声叫道：

　　“方忠武，方忠武，奇遇三美女：汝心爱之女，常害汝;汝不爱之女，常救汝;不爱汝之女，却跟了汝一世一生。”

　　正诧异间，天空一个极响亮的霹雳，复又晴空万里。

　　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方忠武心中十分奇怪，疑疑惑惑，心神不定，决定去西关纪府找川大同学纪红。

　　方忠武和纪红正在热恋。

　　但谁知，刚走进纪府，却见到了也是他们川大同学的汤义才。汤义才是时任蒋介石“羽林军”第13军军长汤恩伯的远房侄子。此刻汤义才正和纪红说笑，十分亲热，方忠武有点吃醋，扭头便走。

　　纪红追了出去。

　　1, 新郎逃婚

　　民国二十五年，公元一千九百三十六年，冬，一场豪华而奇特的婚礼，轰动了川东华蓥山北的达县，轰动了整个四川全省。

　　轰动的原因有三。其一，新娘刘娴门第高贵，乃前四川省主席刘文辉之侄女。其二，新郎方忠武不买刘家的账，洞房花烛夜便从新房逃走了。其三，新郎“约会”的不是别人，竟是刘娴的伴娘纪红!

　　且说办喜事当天。细高个，国字脸，卧蚕眉，丹凤眼，年方二十的新郎方忠武，穿著古装红袍，骑上高头大马，带着一群吹鼓手和舞狮队，唢呐吹着，四乘轿子抬着，向地处达县东门的刘府走去。办喜事嘛，本该青春焕发，喜气洋洋，但他却一改往日聪明、精明、开明之象，显得愣头愣脑，迷迷糊糊。

　　这是方忠武受祖母方老太太之命完婚去也。由于娶的不是心爱之人纪红，而是刘文辉之远房侄女，年方18的刘娴，方忠武坚决不同意。向父母提出“婚姻自主”。

　　父亲方化仁和母亲朱美萍内心也并不同意这门亲事，并且听说，人家刘娴姑娘也不同意――刘娴无父无母，纯粹是刘文辉包办做的主。

　　方忠武飞出门外，去找纪红。纪红叫方忠武一定要“顶住”。方忠武点头答应，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两人抱头痛哭。

　　方老太太固执已见，因为方、刘二家是世代姻亲。

　　方老太太坚持到底。大家无法，拗不过方老太太。最后只好按老太太的意见办。

　　眼下，新郎方忠武是被老祖母逼着，被迫无奈去迎接那个他并不认识的什么刘娴小姐的。他好奇怪：堂堂的前四川省省长，大军阀刘文辉，怎么就偏偏看上他方忠武，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他方忠武呢?而一贯痛恨军阀的老祖母，怎么就同意让一个大军阀的侄女，做自己的孙媳妇呢?特别是，他不知如何处理前日纪红和他“私奔”的秘密约定，心中犹豫不决。

　　地处达县北门的方府，已经装饰一新，里外挂彩， 幛幔纵横，宫灯灼煜，香案罗列，宴席环围。迎亲的人们在方忠武粗黑壮胖的弟弟方明的精细周到的指挥下，进进出出——不光达县，整个四川高官悉数光临。连现任省长刘湘也派川军第4集团军总司令王缵绪参加了。

　　王缵绪总司令矮胖结实，黑眼窝，小平头。一身黄色马裤，中山装，笑眯着眼，前来贺喜。他油光锃亮的前额在方府的灯光下闪烁，方府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堂前，五彩缤纷的牡丹、芍药、芙蓉等百花争妍。不时地，鼓乐齐鸣，大吹大擂起来。一班细乐，全副执事，八对纱灯， 灯上都用绿绸雨帷罩着，金碧辉煌，迎接新人。

　　方忠武模模糊糊地来到了刘府。刘府的大管家引导他参见岳叔父刘文辉――新娘刘娴父亲早逝，此婚事皆由刘文辉一手包办。

　　方忠武模模糊糊地看到这刘文辉，八字胡须，长袍马褂，地道的绅士风度——可他方忠武从来没有想到要巴结这些权贵呀!是时运自己找上门来的。

　　行过礼节，正午11时许，刘府重门洞开，传出一派乐声，新娘刘娴一身凤冠霞帔，被着红盖头，被两位鲜亮耀眼的年轻伴娘搀扶着，坐进大花轿内。

　　新娘被着红盖头，方忠武看不到，两位年轻伴娘的漂亮脸庞，却让方忠武看得清清楚楚。其中的一位，年约十五六岁，鹅蛋脸，大眼睛，由于浓妆艳抹，十分妖艳。方忠武注视了一下，只觉得这小小的姑娘，如此过度打扮，便失去了天真纯洁，不那么动人可爱了。

　　只听得有人议论说，这是新娘刘娴的表妹，名叫朱丽丽，父亲时任13军军长汤恩伯的高级参谋。

　　这朱丽丽姑娘却呆呆地看起他来，把新郎方忠武弄成个大红脸，赶快别过脸去。

　　另一位，年龄稍大，瓜子脸庞，清秀端庄，一笑两酒窝——她，可让方忠武吃了一惊。

　　因为，这位伴娘竟是纪红!她，怎么会在这里?怎么成了伴娘?

　　方忠武呆住了!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知道了。

　　初冬的阳光照耀着川东名城达县的大小街道。人们纷纷拥上街头，观看这长长的迎亲的队伍，前面，一群吹鼓手吹着唢呐，八只狮子摇头晃脑，后面，是身着红袍的新郎，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似乎也摇头晃脑……

　　“新人到!”

　　黄昏时分，乐班吹奏起《百鸟朝凤》，整个方府沸腾了起来......

　　这时候，进来两位贵客。一位浓眉大眼、高大英俊，有三十多岁年纪，着长袍马掛，上等礼帽，刚风尘仆仆从陕西长安赶来。他是方忠武“峨嵋山军官训练团”的同学张灵甫;另一位近四十岁年纪，矮胖细嫩，长衫执扇，慢声细语，他是张灵甫的哥哥张光甫，早年从陕西赶赴四川做生意，长住达县，且和刘文辉有生意上的往来，非常熟悉。

　　新郎方忠武无暇和同学张灵甫打招呼，只是微微一笑。便被人们簇拥着走进了婚礼礼堂。

　　这时候，从大门外冲进来一个人，细高个子，弯眉细眼，连连向众人打躬作辑，口称：“我来迟了，我来迟了。”方忠武转身一看，原来竟是汤义才，方忠武皱了一下眉头，扭身便走。

　　方忠武在礼堂门口，遇到了弟弟方明。方明向他耳语了几句，方忠武又皱了皱眉头，狠狠地朝汤义才那边瞪了一眼……

　　婚礼按常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先拜老祖母方老太太，再拜父亲方化仁，母亲朱美萍――三是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婚礼过后，方府前前后后，大摆宴席。大家乘兴胡乱热闹，胡乱离席敬酒，一直喝到半夜，汤义才特别兴奋，喝得酩酊大醉。

　　方府喜气洋洋，众人酒兴正浓，却听得一阵喧嚷， 说是“新郎不见了”。

　　整个方府立刻骚乱慌张起来，这边，年过七旬身体虚弱的老祖母气得昏了过去。

　　那边，早已有人把消息向刘文辉汇报了。刘文辉忙令部下去找——然而，偌大一个达县，上哪去找这个冒失鬼新郎方忠武呢?何况又是深更半夜的!

　　达县大，又称“石城”、“万州”、“通州”，地处川渝鄂陕四省市的结合部，是四省市物资集散地和川东北的交通枢纽，是中国西部四大名城-重庆、成都、武汉、西安交汇辐射的中心地带。资源富集，交通便捷，素有“川东北门户”之称，“川东明珠”之誉。

　　达县美，有州河、巴河、九龙湖、真佛山庙群、一佛寺双塔、铁山、雷音铺森林公园等秀丽壮美的风景名胜。真佛山，古木参天，庙宇楼阁，依山傍势，雄伟壮观;铁山和雷音铺峰峦叠翠，林海茫茫，虫鸣鸟唱，花草芬芳;九龙湖，湖光山色，风光秀丽，翠竹农舍，清幽别致，让人回归自然，赏心悦目。还有凤凰山“彩凤呈祥”、莲花湖、明月江风光旖旎——当然，这会儿，有谁还敢欣赏这大好美景!人们都在忙着找寻这逃跑的新郎方忠武呢。

　　此刻，刘文辉比谁都急。他“混”到今天，实在不容易啊。在孙中山发动护法运动的1917年夏天，刘文辉从保定军官学校毕业，时为川军第二军军长的刘湘，将比自己小6岁的堂叔刘文辉由上尉参谋升迁到旅长。1922年，改任川军第一混成旅旅长。总揽了驻防的叙府(今宜宾市)地区军、政、财、文教大权。到1928年，基本形成了刘湘、刘文辉主宰，二刘与邓锡侯、田颂尧四巨头分割四川的政治格局。就在这一年，南京国民政府指定刘湘担任川康裁编军队委员会的委员长，刘文辉为四川省主席。叔侄二人终于成为四川军政首脑。

　　然而，随着各自势力的急剧膨胀，刘湘、刘文辉之间的争川之战也就箭在弦上了。终于在1932年10月拉开了战幕。这场大战直打到次年9月，结果，刘文辉败北，身边仅剩两万残兵。刘湘想到，今后一旦邓锡侯、罗泽洲等人势力壮大，也会成为他的争霸对手，不如给刘文辉一条生路，以便牵制他们。于是让刘文辉重返雅安，有了一块立足之地。后来当了西康省主席，就在这时候，他的侄女刘娴与方忠武结婚了。

　　是他刘文辉，选中了方忠武。这既是因为方忠武的老祖母方老太太，就是刘家的小姐，方忠武出身书香门第，父母亲都四川大学的教授;更是因为，方忠武本人是四川大学的高材生，不久前参加峨嵋山军官训练团训练，曾得到蒋委员长的青睐。小小年纪，前途无限!

　　但这孩子，怎么办出这么荒唐的事来了呢?跑，他是跑不了的，他就是孙悟空，也翻不过我这如来佛的手掌心!可是，这不叫我堂堂的一个省主席颜面尽失了吗!刘文辉越想越气。可是，怎么治这小子呢?刘文辉还没拿定主意。

　　午夜子时，人们趁着月光，在城南的真佛山上，找到了方忠武，此时的方忠武，竟和伴娘纪红拥抱在一起。

　　方忠武被“押”回了新房，享受到高级待遇：新娘刘娴的一个清脆的大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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