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的日子里 作者 谭丰华

回乡的日子里

  作者/谭丰华

  春节过后,儿子给我买了张卧铺票,我又回到了故乡。

  在江南老老少少一家人,有说不完的话,忙不完的事,突然一个人回到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一个冬天积攒的寒气溢满了整个房间,小小客厅里愈发显得冷清,空寂。

  一盆一叶兰仍旧枝叶青翠,给室内增添了一点春天的讯息,只是叶子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另一盆吊兰,叶子有点泛黄,大概是室内过冷,又无人打理,显然,它的生命已到大限。地面上浮尘覆盖了地板,灰蒙蒙的,人走过去可以看到清晰的脚印……

  由于房间里太过沉寂太过阴冷,让我很难转换出回归乡土的愉悦。

  几年了,候鸟式的生活让我习惯了。不知为什么,这几年人越老,一颗心却不安份,总想找个理由江南江北走一走,不来回走走看看,心里总觉得欠缺点什么似的,一来享受这来来回回奔波的过程,也找一找乘车人群拥挤的感受。

  置身于这个小区,总有回归上个世纪的感觉,十几栋楼错落有致地挤在小院里,坑坑洼洼的院里找不到一片绿色,几棵银杏光秃秃地搭拉着脑袋,楼后的阴暗处还遗下片片残雪。

  这个小区是这个镇上第一个居民小区。建之初名曰“教师公寓”,刚入住也确实热闹了几年,早晨,有绕着小区跑步的,晚上三三两两打羽毛球,打篮球的,聊天的、运动的,孩子们追逐玩耍,男女老幼自成一派。教师多,院子里自然充满了一种特有的文化气息。这几年,小区里的业主逐渐变了,教师大多离开这里住进了市区,熟悉的面孔少了,代之而来的是一辆辆全国各地陌生的车牌号,如同谁家的亲戚,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回来后除了去广场锻炼,偶尔去一次超市,大多时间是把自己关在屋里。我这个人晚年生活太过于寡淡,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不喜欢到喧闹的地方去,即使是几位老同事或者是一些文友相聚,喝酒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也只是聊一聊,谈谈心,寻找一种乐趣。花甲之年结识了一些情趣相投的朋友,文学把我们连接到一起。过去有的是书记,局长,部长……到头来,他们也回归家庭,回归社会,做了一名普通的人,人到了一定的年龄看开了想通了,什么功名利禄,人生的起起落落,这一切都变成了过眼云烟。折腾已不是我们这群人追求的目标。

  我们这一代人已过了谈理想,谈事业,谈爱情的年纪,如果聊起周游全国各地,大家非常感兴趣,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衣兜里藏着一瓶速效救心丸,溜鸟、溜湾,打太极拳,舞剑,跳跳广场舞,没事时凑在一起谈养生。这把年纪,重新拿起笔无非是消磨时光,打发时间。

  每次从江南回来,我都要反复审视一下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闲暇时喜欢独自一人漫步在泇河大堤上,走一走,看一看,眼前的西泇河,不远处的黄石山,都是我在异乡时梦中的坐标。这几年家乡的变化日新月异,水一年比一年清,山一年比一年绿,路宽了,街道越来越整洁。

  春天是小镇最美的季节,小至河里一片浮萍,野地里的一株草,大到一棵树,一片花木苗圃,春风归来,该绿的绿了,该红的红了,这里更像画家笔下一幅翠色欲滴的山水画。

  有时偕小孙女进汉堡店,我也曾留意过街上的店铺和街上的行人,店面的齐全类似于城里,鸡腿汉堡,云南米线,哎呦奶茶……一个个装修讲究,富丽堂皇的门面,不亚于城里的商铺,人们的饮食习惯,已不局限在吃油条,吃包子上。街头巷尾,衣着光鲜的少妇,活力四射的少年,红光满面的老翁……他们或汽车,或电瓶车,车水马龙的大街,行人熙来攘往,让人很难想象到,这是苏北极其偏远的一个乡镇。有时心血来潮,我会诌几句田园诗,对故乡的山水由衷地咏叹,这里才是我牵挂的地方。

  一个人生活,难免有点寂寞。看看电视,划划手机,有时对家乡的历史文化感兴趣,也会邀几个好友一起开车兜一圈。

  前一段时间,市文化研究会组织编写一套丛书,我有幸被邀其中,写了几篇文章,自己品味一下,因学识浅薄,作品如一碗白开水,缺乏一种应有的味道。为了搜集素材,我曾两次去泇口,也两次去车辐山。文学这个东西好像一道数学公式,来不得半点虚假。一个有城府的作家,他的作品一定是不娇柔不做作,忠诚于读者。

  晚年,我在文字丛林中游荡,因为我爱上了它,在码字过程中,找寻那份快乐,去忘却天正越来越黑。

  现在是诗人、作家一抓一大把,会写汉字就开始写诗,诗者要么拆装倒腾语句,要么搜肠刮肚憋出一些句子,让人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会写小作文的自称为作家。有的文学爱好者头衔大得吓人,什么“总编”、“主席”、“秘书长”……动辄冠以中国或世界之名,其实也就是一个喜欢舞文弄墨的小文化人,为了满足虚荣心,把自己精心包装炫耀一番,细琢磨这也无可厚非,人,总有向好的一面。

  近年间我突然对古诗产生浓厚的兴趣,对生活在一千多年前的陶渊明肃然起敬。有时回乡来,也想找回童年的记忆,体会一下陶渊明诗中的田园风光。但是小镇现在变了,两条河流从身边流过,一条国道横穿东西,大片苗圃花木基地占去了村西一隅,东南方向是一片庞大的工业园区,高大的厂房鳞次栉比,大小车辆占据了园区的主要道路。

  家乡一天天在变,看上去似乎有点陌生。从现在算起照这样的速度,不久的将来,家乡人也像城里人一样,从田间地头洗去脚上的泥巴走进车间,坐进办公室。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生命里或许有一些乡村情结,眼前的一切可能让我们这一代人一时难以释怀,但是,当城市和乡村的界限彻底消失,那些带有乡愁的文字还会出现吗?

  我可能固执一点,坚持写下去,直到天在我面前完全黑下来的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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