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潮》第159期|石兰:在巴黎看画展

巴黎国际艺术城

  ■ 石 兰

去看库尔贝

  刚到巴黎时,几次路过大皇宫都看到有长长的排队人群,因为不懂法文,觉得好奇。头天在中国驻法国文化中心,他们议论法国人最会办炒冷饭式的展览,形式变来变去,内容就那么多,库尔贝也是多次重展。这才知道大家在大皇宫排队买票是看“库尔贝作品收藏展”,我正好想看,次日便起个大早去看库尔贝。

  天空阴云密布,寒冷彻骨,大皇宫前队伍排得很长,几乎看不到头,有年轻人,也有衣着讲究的老人。一位老太太穿着长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仍然耐心地等待着,大家互不认识,甚至语言不通,有人让老太太先买票,但老人不为所动,摇了摇手依然坚持站在队伍里。

  看展览是法国人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两个老朋友许久没见了,约好在某个画展上见面,一起排队聊天;看完画展,在咖啡厅小坐叙叙友情,完了再买上自己喜欢的画册。一般展览门票是10欧元,画册是40至50欧元,如果再喝杯咖啡,六七十欧就没了,但他们很愉快,这是巴黎人常见的约会方式。

排队参观库尔贝画展

  队伍里有位坐轮椅的残疾人,也有寒风中独自杵拐杖的老人,大家默不作声静静等待。远处有传来优美的音乐,排到前面一看,是位街头艺术家在吹黑管,还带着音箱放和声,让排队的人忘掉寒冷,反而是一种享受。

  巴黎人的性格真是好,做任何事情不急躁,很包容,很友好。

  有次在一个地铁中转站,人很拥挤,没有椅子,只有一排让人可以靠靠背的栏杆,一位五十多岁衣着讲究的女士看到我们,就微笑着给我们让出点空,问她,是下班吗?她说不是。她说,我坚持了16年每天不缺席,在高峰的时候来地铁站送盲人回家。我们问:你和那些盲人认识吗?她说不认识,看见谁就送谁,完全是自觉自愿的。

  进入大皇宫展厅,室内有暖气,女士们纷纷脱下大衣,露出里面讲究的衣裙,闪闪发光的首饰与服装搭配得无可挑剔,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女士更为讲究,与刚才外面排队的简直不像是一群人。

  库尔贝生于1817年卒于1877年,是法国现实主义画家。展览按时段、风格、内容分成了几个部分,不同内容的墙壁用不同的颜色,白色小字用灯光直接打在墙上,布置得十分讲究。

库尔贝画展展厅

  第一个部分是头像,很多是画家的自画像。1840年至1850年部分是古典主义绘画风,风景,海景、女人体,画得十分细致,那时候已经有照片了,他肯定也借鉴了一些。

  展厅里非常安静,大家说话的时候都是头挨着头,很小声的。

  1850年至1860年,画家改变了自己的风格,粗犷,热衷于画林中的小狗小鹿,并有超大的画面。

  1865年以后有几张金发女孩的,我很喜欢。

  晚年70年代后画了一批海景画,风格多样,内容亦多样,静物、风景、人物无一不能。

  他的素描速写画得也很棒,用笔很精到。既有大幅创作,也有小幅情调,生动而自由,由此可见,法国人民对他的热情始终不减是可以理解的。

  大皇宫出来,雨下得很大,冒着雨我赶到罗丹艺术馆,四点钟天已经快黑了,室外的雕塑就没法看了。

  我功课作得不够,第一,不知道公馆和花园是他最后几年居住的地方。第二,也没有找到他的学生情人卡米拉的作品《浪》。

罗丹美术馆

  罗丹的每件雕塑作品都有一个故事,可惜我不认识字,文盲真可怜,要找的东西可能就在身边,但我却熟视无睹,都说艺术无国界,可文字和语言太有国界啦!

  看到那只精美的手的雕塑了,据说是活人手模上取下来的,拷贝版就卖到了5万欧元。

  罗丹活到77岁,1880年,40岁的罗丹接受政府定制:以但丁的《神曲》为创作素材,装饰艺术博物馆青铜大门的工作。

  地狱之门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吉贝尔帝的杰作天堂之门相对应,罗丹一直做了37年,直到去世。在这个大件创作中,派生出罗丹一系列的名作,与莫奈晚年在视力不行的情况下,用12年时间创作睡莲一样;艺术家要耐得住寂寞,不是一般的,而是长期的,一辈子的事。

  室外的花园很大,透过玻璃窗能感觉到清风中弥漫的玫瑰花香。罗丹和莫奈、雨果晚年都是享受法国政府支持的艺术家,他们比起那些潦倒的艺术家就太幸福了。

  听说他陈列雕塑的花园有三公顷之大。

  巴尔扎克的故居也在附近,一定要再来一次。

我拍莫奈的睡莲

  每天都是这样,在巴黎圣母院的晨钟声中醒来,在窗前蓝天白鸽的画面中计划着今天去哪里?看什么?拍什么?快要到回国的日子了,总是这样,就像外出写生,每次都是要走了,才觉得时间不够,哈哈。

  上次去罗丹艺术馆下大雨,外面的花园未来得及看,在冬日温暖的阳光中再次来到罗丹花园。

  路上接到法国国家广播电台华语栏目东西南北中节目主持人苏菲的电话,约第二天中午采访的事,主要谈东西方文化比较。她叮嘱说:“是现场直播,语言一定要干净。”压力来了,不会法语的尴尬让我连说自己母语都不自信了。

  远远看见罗丹艺术馆旁边那座镶着金边的教堂,屋顶在瓦蓝瓦蓝天空衬托下,有种特有的法国味道和美感。

  今天做了功课,再来罗丹艺术馆心里有点数了。

  艺术馆前面是两层楼的展厅,后庭花园里陈列着大型雕塑《地狱之门》《加莱义民》《思想者》。花园很大,非常气派华美,罗丹晚年生活在这里直至去世,他非常喜欢这里。

思想者

  走近自年少时就千百次看过的、用手支着头的《思想者》雕塑,触摸到以前完全不同的感觉。前几天和女友真辰在先前祠,看过一段罗丹下葬的纪录片,众多学生冒着大雨,抬棺为罗丹送葬,棺木就埋在《思想者》雕塑下面。用自己的作品做自己的墓志铭,对艺术家而言,是最崇高的礼遇。

  终于找到了罗丹情人卡米尔的作品《浪》,是一尊五六十公分高的女人体,立着的少女头侧靠在臂膀上,一手按在胸前,长发飘落,浪花从臂弯下溅出,洋溢着法国文艺复兴时期的浪漫。卡米尔19岁时遇到42岁的罗丹,他们在一起相爱20年,这20年是两人创作的高峰。卡米尔给了罗丹创作的灵感和激情,罗丹的《地狱之门》上是两人的合作,卡米尔离去后,罗丹到死也没能完成。

  还有《思想者》,基本上是《地狱之门》上面人物形象的放大版。

  卡米尔本人是位天才雕塑家,法国电影《卡米尔•克劳岱尔》用三个小时来证明她个人的艺术成就,不谈罗丹她也有自己独立的艺术地位。可中国把电影名翻译成《罗丹的情人》,很荒唐。听说卡米尔弟弟保罗当年是法国驻中国大使。

  后庭花园很大,很开阔,长方形的草坪冬日里碧绿依然,四周的树木叶子已凋零,疏朗中更突出了雕塑的醒目,有凡尔赛宫前皇家花园气派。草坪尽头有个圆形大水池,雪后冰面晶莹剔透,水池中央一组青铜群雕,一男三女人体组合,男人身边依偎着三个女人,这一定是罗丹热恋中的作品。

  走时回头看,水池中的冰面倒映着蓝天,同样透着湛蓝的光。

  告别罗丹来到他学生马约尔的工作室,离得很近步行即到。

马约尔作品

  马约尔的工作室比老师的小了很多,迎门横卧的女人体是他的代表作《河流》,以前我只知道他的《地中海》。

  女裸体席地而座,光滑丰满的体态象征和平宁静的地中海,而内在却满了生命力。马约尔用女人体象征大自然,表现出20世纪初激动不安的时代气氛。丰满健壮的形象让我联想到兰州黄河大桥旁《黄河母亲》的雕塑,一定有马约尔的艺术影响。艺术无国界。

  大厅里放的作品不太多,温馨的小咖啡馆里陈列着几件喜欢的小作品,为此我花6欧元买了一份点心,可以边吃边仔细看。

  今天背了相机出来,打算到桔园美术馆拍莫奈的睡莲。在巴黎众多的美术馆里,我最喜欢的就是桔园美术馆,来过几次,莫奈的睡莲让我心动不已。书店里看到有印刷的睡莲长卷图,已经准备买了,但仔细看印的不够好,这眼力是在美院练下的,还是相信自己拍的会更好。

  在睡莲画前我先将喜欢的经典局部拍下来,再沿着画面平移,一步一步地拍,管理员看着我拍没有吱声,墙上也没贴禁止拍照的图样,但我仍然心里不安。想起国内一些小景点前面,动辄就画个大xx,不准拍照。记得那年在兰州炳灵寺,拍洞窟外几个残损的小菩萨,差点没让管理员抢去了相机。他们不懂,禁止拍照是怕光线损坏文物,平日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泥塑怕什么?世界上许多著名的博物馆都可以拍照,最多不让打闪光灯,这点我们好像小气了点。

  我拍得很小心,一幅画分几段拍,准备回去在电脑上拼到一起,八张画整整忙到博物馆关门。收起相机,感觉随便拍这样的好日子不会长了,心中有些窃喜。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回去路过艺术城边上的商店,我把那双看了好多遍天天在橱窗里旋转的靴子买回来了,花了300多欧元,好像是给自己的奖励,看着心里就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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